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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风水杂谈] 寄庐志疑·怪屋奇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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舀阜 发表于 2017-7-26 12:36:26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
“凶宅之说,信非虚语矣” 撰文 刘衍文
“凶宅”给主人带来的不幸,有事业上的,也有身体上的。事业上的无法证明,不能因入住在前、厄运在后就认为二者间有因果关系,用人事来解释反而更为合理。

■ 寄庐志疑·怪屋奇谭

于众人皆不利,焉能刚愎自用、自命不凡而独言其无害;多人皆说有,焉能闭目塞听,强词夺理而断言其必无?纪晓岚对待怪宅的态度,若引而伸之,触类而长之,还是值得我们肯定和采纳的。


  杨绛先生在《走到人生边上》一书中提到闹鬼的宅子,称之为“凶宅”。其实,“凶宅”有两种:一种是并不闹鬼但对居人不利的,如《宋书·王僧绰传》所说的宅子,一连七个达官贵人迁入后都遭厄运,或死或贬;一种则正如杨先生之所言,是有鬼怪现形的屋子。为区别起见,第一种不妨循例称之为“凶宅”,第二种似以称“怪宅”为宜。

  “凶宅”给主人带来的不幸,有事业上的,也有身体上的。事业上的无法证明,不能因入住在前、厄运在后就认为二者间有因果关系,用人事来解释反而更为合理。白乐天《凶宅》诗就说:“凡为大官人,年禄多高崇。权重持难久,位高势易穷。骄者物之盈,老者数之终。四者如寇盗,日夜来相攻。假使居吉土,孰能保其躬?”得出的结论是:“寄语家与国,人凶非宅凶。”所说颇合逻辑,似已先得当今科普诸君之心。

  至于会给人带来身体伤害的凶宅,科普们也无法否认其存在,当然他们有他们的“科学”解释。

  先说一个凶宅的故事吧,不取诸邻,就讲自己的亲属:

  内子外祖劳公恭震,字纯一,曾任安徽、浙江二省司法厅长。在浙江时,租住杭州庆春街一所大屋,房子层进甚多,颇有气派,而租费却便宜得出奇。入住不久,即长夜难眠,百药罔效,不久就因不眠而卒了,年仅三十有三。在其死后方知,所居乃是凶宅,在纯一公住入前,就有两届房客不眠而死。

  这使我联想起纪晓岚《阅微草堂笔记》中的一则故事:

  伯祖湛元公、从伯君章公、从兄旭升,三世皆以心悸不寐卒。旭升子汝允,亦患是疾。一日治宅,匠睨楼角而笑曰:“此中有物。”破之,则甃砖如小龛,一故灯檠在焉。云此物能使人不寐,当时圬者之魇术也。汝允自是遂愈。丁未春,从侄汝伦为余言。此何理哉!然观此一物藏壁中,即能操主人之生死,则宅有吉凶,其说当信矣。

  我虽没有什么科学常识,却也熟知如今的科普们的解释。对于纯一公之事,必用“室内污染”四字来为我启蒙,大讲氡啊、病菌啊、一氧化碳啊之类的危害;而对纪晓岚所记,也必用“遗传病”一词来为我觉迷,细述遗传啊、变异啊、基因啊、染色体啊的作用。然而岂其然乎!即使这两个因素真能造成不眠而死的后果,怎么知道这几个死者的确死于这些原因呢?为什么只死主人而不死其家人、仆役呢?为什么灯檠去掉,失眠症就能不药而愈呢?不过我知道,科普们总是有办法来回答的,不是说各个房间污染程度不一,就是说每个人抵抗力不同。至于去掉魇物后失眠能愈,他们会说是接受了心理暗示的缘故。那么,为什么上两辈沉疴不治,而第三代能病魔脱体呢?答案是:遗传病也会有轻重的不同。

  然而对于鬼物现形、变怪百作的“怪宅”,他们就不再“唯物”,干脆否认其存在而“唯心”了。因为这不能委之于人事关系,也不能找到理化和生理的原因,于是便去寻找心理因素,归咎于主观的幻觉。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新发明,“不是风动,不是幡动,仁者心动”,不过窃取禅宗和尚们的唾馀罢了。

  那么下面就谈怪宅吧,也从自己家里说起。

  上文说过,我家祖辈都是衢州西安县(首县)人,直至我祖父在龙游一家运输行(旧称“过堂行”)找到了一份差事,才迁至这个小县城。初到龙游,租了两间屋子住,房子还比较宽敞,谁知住进去之后,一到晚上就见满屋家具都自动移来移去。祖母先看见,以为自己眼睛花了;但接着祖父、还有与我们同住的祖父的舅舅都看到了。父亲这时在衢州一所小学教书,得知此事,匆匆赶回。于是便设法搬家,但一时又找不到好房子,只在一条下雨就要积水的陋巷找到几间分散的平房,就此安顿下来。本来还想另觅新居的,然而世事蹉跎,竟在那里一住三十六年之久。我就是在这个陋巷出生的。一直住到我六岁时大姑母在龙游购屋让我们居住为止。

  怪宅之事发生在我出生前,当然是耳闻而非目睹的。听说近有读者在网上摘出拙文中所有的“听说”字样,以讽我道听途说,流于荒唐悠谬而竟不自知。其实,悠悠万事,谁也不能件件经眼。目睹的未必皆真,要看是谁让你看的,为什么要让你看;耳闻的未必皆假,要看是谁说的,什么情况下说的。即如网上的这番议论,我目昏从不上网,何从而知,无非也是听说而已,难道也是无中生有的不成?既然读者对“听说”如此怀疑、如此蔑视,那就来段亲眼目睹吧。

  我长大后,得知以前我家住过的房子居然有此怪事,心本好奇,性亦好事,不能满足于“听说”,很想亲自去一探究竟。但家里人都不让我去,说是已记不清地址了,心中未免遗憾。然而天从人愿,想不到在抗战胜利后,同一怪事居然让我目验身经了。

  1947年,我在龙游简师(当时一种四年制,收小学毕业生的师范学校)找到一份教国文兼做级任(即今之所谓班主任)的工作。学校很简陋,在龙游城外。校舍很简陋,由一所旧庙(在东)与一所相邻的祠堂(在西)改造而成。铲平祠、庙之间的荒冢,盖了一排教室,将两者连接起来,就算是一所学校了。庙宇用作办公,祠堂楼下做食堂,楼上供学生住宿。三间教室,中夹两个小间,东边一个做储藏室,西边一个供级任值班住宿。学生晚上自修,九时熄灯。熄灯后,级任要去巡视,看学生是否关门安睡、油灯是否熄掉。我和曾君飞熊新当级任,那天第一次去作检查,经过食堂,用手电照去,只见里面的方桌都在悄无声息地移动,我几乎要失声而叫了,这时飞熊连忙以手示意勿言。

  查毕回房,东面隔壁教室中的课桌忽然都砰砰乱响起来,听上去好像是好几张桌子的门被人狠狠地开了又关似的(那时的课桌,放书包处用一块木板做门,以两枚铁皮合页固定)。开始以为有人在恶作剧,于是又一起去查看,却只见教室门窗紧闭,里面阒其无人。刚一回房,则立刻又响声大作,而且更急更密。次日早上,飞熊才告诉我:“不必惊慌,初来时他们就告诉我了,这些是常事,天一亮就好了。”到食堂一看,果然方桌皆物归原处,而教室也毫无异样。不过两人值班还是觉得有些不安,于是又铺了两床,请学生华作权、周振辉二君来作陪。这一夜更变本加厉了,居然还听到拳击板壁之声,四人同去察看,仍是一无所见。学生回房,也戏敲了几下墙壁,谁知对方竟擂鼓般回应起来。我在简师呆了一年,教室里的响声夜夜不绝,习惯了也就视若无睹、听若不闻了。

  上述事虽是亲身经历,但知道说出来还是信者恒信、疑者恒疑的。前面说过,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,反过来说,人也不相信自己不愿相信的事情。此等事,若为一人所独见,则不是言其说谎,就是指其有幻觉;若多人共见,则不是疑其集体说谎,就是断其患集体癔症。这样说来,简师师生个个都是歇斯底里患者,有这样的道理吗?

  这是龙游城外的事,城里也有好几所凶宅。最有名的是严姓所造的一所半中不西的房子,坐落在县城东门。他家有一个女孩叫严雪映,一目失明,是我的小学同学。她有五个兄长,都是大学毕业的,虽读的不是什么名牌大学,但在当时的家乡已是罕见的了。但不幸的是五个哥哥后来都患上了精神病。在我四年级时,这房子已经空关了,据说里面有鬼怪出没。老辈忖度,大概是屋主人太苛刻太小气了,得罪了泥工木匠,他们以“鲁班术”作“蛊”来以牙还牙,以致一家尽毁了。

  三衢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,家乡那时常有军队调防驻扎。有一连士兵,以无营盘可住,见此大屋无主,便破门而入作鹊巢之占。晚上,连长挑灯记事,忽闻屋上似有动静,猛一抬头,只见梁上慢慢伸下一条长满黑毛的巨腿,连长大惊,大喝而不止,就拔枪射击,枪声响处,毛腿即刻上缩不见。惊魂甫定,谁知腿又徐徐伸下。如此搅得一夜不宁。次日早晨,发觉士兵少了三人,到处寻找,只见一人躺在房顶,神志不清;一人悬挂在里间门框上,已气绝身亡;另一人失踪,隔了一天才在离县城五里许的一所破庙门前发现,口耳鼻内都塞满烂泥,奄奄一息,污物剔尽后还是迷迷糊糊的。驻军于是悉数撤出,不敢再住。

  这是乡先辈傅尔梅先生亲自见告的。他是医生,当时会同其他医生去调查此事。两个昏迷的士兵后来都不治身死。死在门上的那个士兵,他们根据颈部缢沟定为自杀。傅黄埔军校出身,改行做伤科医生。我是足伤请他治疗而与他相熟的。他眇一目,虽是武人出身,却也文采风流,爱写旧诗,常在当地报纸发表。

  这幢房子空关很久,1937年改建为公共浴室,每日下午一至四时营业,但很少有人敢于问津。日寇流窜龙游,逃难时,有人还在猜测日寇进屋将会遇到什么,回来后则见此屋连同两条大街都化为焦土了。

  1986年初冬,我到龙游参加余绍宋学术研究会成立大会,这是迁居上海后我惟一的一次还乡。我想起这所凶宅,很想知道这幢房子被焚后的情况,于是抽时间去看,只见院门依稀似旧,而里面全是断垣残瓦,还是日寇烧掠后的老样子,不胜感慨系之。

  不过,这件事情也可以写成阿加莎·克里斯蒂式的侦探小说,真凶当然就是那个连长,是他伙同他人谋杀了三个士兵,而假托是怪宅妖魅所为。当然啦,写侦探小说固当如是,说是超自然的力量所为,读起来就味同嚼蜡了。

  但是,请拿出证据来。丰富的想象力对写小说是有帮助的,却无助于破数十年前的疑案。当然怪宅已毁,我无法拉着科普们到那里去歇上一夜。但这类事,我亲身经历的并不止一件,除了在龙游郊外遇到外,还在衢州城里见过。

  我就读的衢州中学因抗战而迁至石梁,每次从龙游去,途中都要在衢州城里休息一夜,我一般都是留宿于大姑母家的。只是有一次,与同乡同学程永麒同行,我是初中生,而他已升入高中了。他有一个姓汪的同班同学,家住衢州城里,非常热情好客,一定要我们到他家去住。汪家宅第甚为宽敞,带有一个小花园,园中还有假山。汪君为我们独辟一室,我遂与永麒同睡一床。夜半想起来如厕,忽见床前梳妆台前有一妇女正在对镜梳妆,遂不敢起来,心存疑讶:怎么这个时候内眷就到这里来了呢!这时永麒也醒了,见状亦不敢起。后来我们都沉沉睡去了。天亮醒来,已不见那个妇女。早饭后,三人同赴石梁,路上汪君问我们:“昨晚睡得好吗?”于是我和永麒都谈起此事,汪君说:“到现在还会出来呀!这间房原是已死嫂子的卧室,她就死在那里。因为有动静,锁起来了。你们来了,才开门打扫干净的。”至此,我们才知昨夜所见乃是亡灵,不觉毛骨悚然,出了一身冷汗。那时不禁想起以前龙游哄传的一件怪事:衢州有一汪姓女子出嫁到龙游,其宅就在我家的后面,隔窗可望见其园其屋。新娘晨起梳妆,照镜时突然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陌生人,回头一看,踪影全无,再回看镜里,那人居然犹在。新娘吓得魂飞魄散,过不了一二天就香消玉殒了。此事传开,吓得人们晚上都不敢照镜了,家有大镜子的都用布幕遮住。老辈人为此告诫我们:“晚上阴气太重,镜是照不得的,会引鬼上身。”谈起此事,汪君告诉我们,这个女子是他的堂房姊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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